第6章 第六章

邹雪晴站在酒店厕所的镜子前，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前倾着身子。她抬手开水冲掉自己呕吐的秽物，洗了洗手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随后从手提包里拿出口红补了补妆。看着镜子里面精致的自己她不知道当初做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她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一瓶奥美拉唑倒出一粒吃了下去。长期的十二指肠溃疡让她早就练就出不用喝水也能把买个硬硬的胶囊吞进胃里。收拾好手提包邹雪晴踩着帆布鞋往酒店包间走去，血液里的酒精让她有些眩晕。

        走到包间门口，邹雪晴停下脚步捋了捋头发推门而入。

        “周院长，让您久等了，我再敬您一杯”邹雪晴笑靥如花得看着首座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灯光透过红酒照在她脸上煞是好看。

        中年男人是丝毫没有放过邹雪晴的意思，笑眯眯得端起酒杯“邹美女真是人长的漂亮，酒量更是千杯不醉啊，我已经差不多醉咯！这样吧，能者多劳，你喝完，我喝一半。”

        “周院长颜值可不低啊，年轻的时候也是小鲜肉啊。”周院长带来的几个医院骨干附和说道。“这鲜肉和鲜花喝酒总得来个交杯酒吧。”

        邹雪晴捂嘴一笑，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长这么大还没和谁喝过交杯酒呢，如果周院长有这个雅兴那我就把我的第一次给你了。不过嘛，这交杯交杯，交的可是全心全意，所以周院长也要整杯喝完哦。”

        中年男人被“第一次”三个字撩到不行，他浮想联翩连说好、好、好。说完他端起酒杯的手向前微伸，一条雪白的手臂缠了过来，他大口喝着杯中红酒，像是饿急的婴儿在奋力吸吮着乳汁，端酒杯的手在面前美人的胸口上蹭了又蹭。邹雪晴仿佛毫无察觉，酒桌另一边，邹雪晴的顶头上司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那里的灯之所以会亮，那里的人之所以能够生存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酒足饭饱，邹雪晴把周院长送上车，顺势把一个满满的红包塞进周院长的上衣口袋。周院长趁机拉住邹雪晴的手在她耳边吐血酒气“赠君千金，不如春宵一刻。”邹雪晴另一只手捂嘴佯装要吐，周院长才不情愿的松开了手面露愠色。

        回到家中，邹雪晴洗了个澡喝了一杯甜牛奶躺在沙发上，旁边放着套好袋子的垃圾桶、纸巾、热水、奥美拉唑。她在睡觉，同时也是等待着疼痛的到来。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邹雪晴在腹痛中醒来，她感觉像是有人在用蛮力拧紧她的胃，她把头凑近垃圾桶吐的稀里哗啦，胃酸烧灼着她的食管和口腔黏膜。吐了一阵邹雪晴感觉舒服了些许，但她知道这还只是开始。漫长的夜晚，疼痛不时折磨着邹雪晴，吐完了胃里所有的东西之后她又吐了不少苦胆水，黑暗中的她没有发现在那黄绿色的液体中暗藏着些许血丝。邹雪晴用水淑了漱口，干吃了两粒奥美拉唑。天渐渐亮了起来，邹雪晴感觉腹痛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有所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她平躺在沙发上双脚弯曲然后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120。

        木易最近生活颇为规律，晨读、上课、跑步。原来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上一次的梦境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轻松且充实，有时间去消化学到的新知识，把课本上的知识与在医院的见闻结合起来融会贯通，让他这个学麻醉出生的在心血管疾病的诊疗水平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只是有时候在荷花池旁看到互相依偎的情侣偶尔会想起大学时让他为之心动的女生。这天他早早得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准备去校门外买一些日常用品。刚出学校大门，木易看见前面一个女孩觉得特别眼熟，但想不起来到哪里见过。对方好像察觉到了木易的眼光转过头来面露错愕之后笑了起来。

        “嗨，木易，好久不见啊，你在这里干嘛？”

        “啊？额，好久不见，我在这里读研。”

        “我看你是不认得我了吧，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木子，跟你一个姓，你的大学同学”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天天跟邹雪晴形影不离的那个。原来你真名就叫木子啊，我还以为别人给你取的小名呢。”

        “唉，还是美女有魅力呀。”

        “呵呵，不，不是那样的。”

        “算啦，不跟你计较了，你也不问我来这里干啥。”

        “来这里能干啥，要不就是路过，要不就是去人民医院。”

        “没错，我去人民医院。”

        “看你这样子去医院的话，意外怀孕？”

        “去你的，你找茬是不是？是你那日思夜想的邹雪晴同学住院了。”

        “她？她怎么了？”

        “十二指肠溃疡并穿孔，还好穿孔比较小只有少量腹腔渗液，症状也轻，暂时在保守治疗。她不让我告诉她家里，没事的时候我就来照顾照顾她。既然你在这里读研，没事的时候就便宜你来照顾她了，我也要上班不能天天来。”

        “我来照顾？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这男女授受不清，她要上厕所咋么办？我扶还是不扶？”

        “切，装什么装？手术室里你还看少了？医生眼里只有病人哪有男女？老太太摔倒了我都不扶就服你。”

        “先不说这个，说不定别人不愿意呢。走吧，带我去看看她。”

        跟在木子身后，木易心中忐忑。这样去会不会太唐突了？要不要去买点水果？哦，她现在应该在行胃肠减压、肠外营养亏我还是个医生呢。木易自嘲地笑了两声。大学时，木易所在的麻醉班在军训的时候就有一个女生的名字在男生寝室广为流传，后来宣读医学生誓词的时候木易见到了被男同学们惦记的邹雪晴。惊鸿一瞥误终生，从此人间俱无情。”话虽如此，但作为一个孤儿木易深深地知道在大学校园里有些人有些生活注定只会是与他擦肩而过。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木易听说邹雪晴放弃了学业不知去向，班上的同学们众说纷纭。木子在病房门前站定刚要伸手开门，冷不防后面的木易撞了上来，木子轻啐了一声“你干嘛啊你？吃豆腐啊？”木易尴尬得笑了笑。木子推门而入，木易在门口踌躇了片刻跟了进去。

        木易从没想过重逢，即使木子告诉他她在这里住院，即使躺在病床上的她就在他面前。他还是不觉得真实。病床上的邹雪晴左手打着点滴，鼻子里一根胃管连着挂在床边的引流袋，脸色略显苍白。见木易进来她用手捋了捋头发冲着木易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额，刚巧在楼下碰到木子，就一起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吧，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就是容易觉得累，站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头晕。”

        “平时有十二指肠溃疡吧，没怎么规律吃药吧，吃东西方面也没太注意吧。”

        “咯咯咯…真羡慕你们这些把大学读完的同学们，什么都瞒不住你们，你说的都对。”

        木易本来想叮嘱她注意身体之类的但话在嘴边没有说出口，他在病房踱了几步眼睛东张西望得打量着病房。木子一进门就到一旁洗着什么，看着像是帕子什么的。木易上前抢过木子手上的盆子“你陪她说话，这个粗活我来。”“好啊，你来。”木易定睛一看，原来盆里除了一块帕子还有一条女式内裤，木易不知所措手上的盆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见到木易吃囧，木子哈哈大笑，邹雪晴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因为插着胃管，邹雪晴说话不是很方便。大部分时间是木易和木子在回忆着大学生活，邹雪晴望向窗外偶尔也会插一句嘴但是声音很小，由于职业习惯木易和木子都觉得邹雪晴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但又都觉得自己太过敏感。通过木子的转述木易大概知道了邹雪晴当时为什么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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