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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早熟花生


其实那天我们并没有看见日出,云层太厚,雾气很浓,好多人趴在栏杆上眺望,从四点五十到七点,人渐渐散开,我们才挤到前面,傅虞扒着栏杆不愿意走。

        我问傅嘉吉冷不冷,他摇头,到我身旁,扶住了傅虞踩在栏杆上的脚,问:“滑不滑?”

        我摸了摸栏杆,“不滑,不扶也没事。”

        “我说我的舌头。”

        傅虞蹬了蹬腿,我搂住她的膝盖,侧头看他,昨晚那副可怜样没了,又恢复成他一派的沉着镇定。

        之余,还隐约露着勾引的味道。

        野狐狸。

        “滑。”我回。

        他笑了。

        这一天,我们对着云雾,看着远处的山谷,呆到人们因看不见日出而厌烦地下山,四周只剩我们三人时,我心中恍惚有种念头。

        看啊,多像。

        一家三口。

        在山上呆了一晚,傅嘉吉身上起了红疹,我想起昨晚在山脚接的那壶水,我喝了没事,他痒到皮肤挠破了。

        下山后,我把傅虞送到学校,带着他去医院皮肤科,我不敢在小药店拿药,毕竟他这么娇气。

        医生检查了那些红疹,又让他去验血,他让我抓着他的手,他怕。我说你怕个屁,昨晚手戳破了也没见你吱一声。

        他没说话,针戳进他皮肤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侧过了头。

        一个小时后,结果出来,没什么大事,我去拿药的时候让他在大厅等我,可拿完药出来,他人不见了。

        今天雾大,我们来的路上就遇到一起车祸,他用轮椅又不方便,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刹不住车呢。我给他打电话,震动声从我口袋里传来,我才想起他抽血的时候把手机放我这儿了。

        联系不上人,我越想越着急,拦着几个人询问,他们都说没看到。

        我拎着药跑出去,有个人正好冲进来,药撒了一地,那人连句道歉都没有,绕过我往里面跑。

        这么一撞,我挺烦的,导致我在楼梯间找到他的时候语气也不太好,“不就是抽血的时候没牵你手,至于生气走掉吗!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快把医院找遍了,你倒是会躲,那你有能耐怎么不再躲远一点!到马路上去啊!”

        我这暴脾气,一下没收住,骂完之后等他还嘴,但他只是转动轮椅,轻声说:“抱歉。”

        我气一下子就消了。

        我想说我很担心你,还想嘱咐他下次走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招呼,但所有的话都在发现包里少了一盒药的时候变成:“丢了一盒药,你在这儿等我,别再乱跑了。”

        “嗯。”

        我回到刚刚跟那人相撞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到,有人指了指护士台,“丢东西啦,去那里找,刚刚保安捡了好几样。”

        我连忙走过去,到护士台拿药道谢,转身的时候听见一旁的等待区有两个老人,她们因某个话题津津乐道,我往前走几步,发现不对劲,折回去,听。

        “我家老头子是下半身瘫痪,我照顾他好多年了,儿女都不管的,我每天要负责他洗漱吃饭,还要带他出去兜风晒太阳,哦哟烦也烦死了,我有时候都想把他推到河里算了。”

        “我家那个也是,年轻时候骑摩托摔断了腿,早早就坐轮椅了,没腿了能有什么用的,还不是我们的累赘。”

        “你倒还好,你儿子给钱抚养的,我是白干活光受累的啊。”

        “我就看着那些钱才对他好的,这么多年了,再深的感情也在一天天照顾下冲淡了,我也想清楚了,趁现在多捞几个钱养老,等过几年找个第二春,不要太潇洒哦。”

        “你命好啊,我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了。”

        这两人一大早就在这儿了,看样子这话题持续了不少时间,而一个小时前,我还把傅嘉吉推到她们面前。

        这两人嘴巴这么毒,谁知道有没有对傅嘉吉说些什么呢。

        想到他一个人躲起来,平复好心情后还挨了我一顿骂,不仅没生气,还乖乖地跟我道歉。

        操,我难受死了。

        我赶紧跑了回去,傅嘉吉一步都没挪,很乖。见我来,抬头,笑了一下。

        “我听话吧?”

        我揉他的头,“你很乖,一点不烦。”

        他抱着我的腰,右耳靠在我腹部,问我:“你这么照顾我累不累?”

        我说:“我命贱,我就乐意伺候人。”

        那天,我推着他回去的,路程不算近,我们走走停停,期间,我给他买了份红薯,递了杯热茶,给他整理了被风吹乱的裤脚和被绿化带扯住了的鞋带。

        被扯住的原因是我执意要走小路,犄角旮旯的地方,轮椅一推过去,他就被卡住了。

        那会儿他正在吃红薯,鞋带被绕住之后他瞥了眼脚,随后微微侧头,我就有种太子爷要发怒,而我这命贱的小奴才得赶紧把事情处理好的错觉。

        这条路实在小,我们往这儿一堵,后面的人只能绕道,绕到我们旁边,还给了我们几个白眼。

        我也绕过去,把鞋带扯回来,刚要系,他说:“有灰。”

        我把灰尘掸掉,系,他说:“系蝴蝶结。”

        “我不会。”我只会两条绳子这样那样后,一拉,完事儿了。

        他说:“你现学。”

        “我上次给你乱系的,你也没挑剔。”

        “你嫌烦了?”

        “我没。”

        妈的,哄人真难。

        后来,在越来越多路人的白眼下,我终于学会了系蝴蝶结,把另一只鞋带解开,用同样的手法系好,问:“满意吗,爷。”

        “你靠我近点。”

        我半蹲着,肩膀比他膝盖高一点,再靠近,那像什么样子?

        但我还是靠近了,他背着风,身上的香味儿全传到我鼻子里。在我盘算着是他勾引力度大一些,还是我定力强一点的时候,他把最后一口红薯,塞我嘴里。

        冬天真冷。

        冬天也甜。

        晚上,我给傅虞洗完澡,他给她讲故事,傅虞今天精神得很,说:“爸爸们,我不想听故事,我今天在学校学了唱歌,我要到楼下唱歌。”

        我看了眼时间,“不行,八点半了,明天还要起早上学。”

        傅嘉吉已经把她抱到怀里,“没事,又不是没请过假。”

        楼下的ktv原本是台球室,傅虞两岁哼了几个调子,傅嘉吉觉得好听,就把台球室给改了。

        傅虞到楼下就疯了,让傅嘉吉把好听的儿歌都给她点一遍,她会唱的就跟着唱几句,不会唱的就乱哼哼。

        十点钟,她睡着了,我把她抱上去睡觉,回来,发现傅嘉吉点了一首歌。

        我说:“你还不睡啊?”

        他说:“坐下,我给你唱一首。”

        前奏一个调一个调响起来,傅嘉吉把麦克风挪到嘴边,低沉的嗓音顺着气流朝我这边吹来: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人群里敞着一扇门,我迷朦的眼睛里长存,初见你,蓝色清晨。”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这悠长命运中的晨昏,常让我,望远方出神。”

        “远光中走来,你一身晴朗,身旁那么多人,可世界,不声,不响。”

        他唱歌的时候很安静,屏幕上的光交织地打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长,我忍不住多看几眼,他的下颌线随着歌词动,这歌有魔力,让我想溺死在这间屋子里。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六年前,我拿着毕业证到处找工作,因含金量不高、本事不大而屡遭碰壁。

        后来,我在路边看见了一则小广告,招家庭教师。

        最后还加了一句:最好会做饭。

        我立即打了电话,开口就问他开多少钱,他说面谈。

        那天天很蓝,我买了三个包子,吃了两个,一个塞口袋里,面试结束后,我发现包子掉了。

        我兜里的钱都给高珂买化妆品了,她说那个单位要求带妆,还得穿得漂亮,字里行间还是问我要钱,我说我穷逼一个,这就是我全部的钱。

        她跟我大吵一架。

        那段时间,为了她的虚荣心,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个包子都舍不得扔。

        我打那个电话,其实是想问他能不能把包子还我,但开口却是:你家院子里的花都死了,你会不会养花?不然我帮你养花,你多给我份工资你别不说话啊,我到底有没有被录用?操,你在哪,风怎么这么大?我早上面试的时候落你那一个包子,别扔,你饿了可以吃,一块五买的喂,说话,不然这样,你出菜钱,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行不行?

        良久,他开口:行。

        回忆结束,他压着嗓子唱最后一句:

        “这世界有那么个人,活在我飞扬的青春,在泪水里浸湿过的长吻,常让我,想啊想出神。”

        几个简短的音调还在继续,我夺过他手里的话筒,亲他,他的舌尖很热,身上香,我俩都没收着,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我摁着他的后脑勺问:“那个包子什么味儿的?”

        “鱼香肉丝。”

        元旦那天,我们带傅虞去看小鹿,她拿了三根胡萝卜,全扔进了栅栏里。

        管理员连忙过来捡,还给我们,让我们别再扔了,傅虞抱着我的腿哭了很久。

        我说:“没事,小鹿吃饱了。”

        傅嘉吉说:“别哭,爸爸给你买只真鹿。”

        她说要假的。

        我看着她满手泥巴,“行,先洗手。”

        我们路过小鹿商店时傅虞问我会不会关门,我说不会,我们洗个手就来。

        指甲里的泥巴难洗,我花了五分钟把她的手洗干净,到商店时,店员刚好把门锁上。

        傅虞崩溃了。

        她趴在傅嘉吉的怀里哭了很久,最终以我答应亲手给她缝一个才算结束。

        那天我们没开车,坐公交到终点站,又转地铁,最后在蒙蒙细雨中走向我的电动车。

        傅嘉吉说累了,我让他挺起来,帮我撑伞。

        我把傅虞塞挡风被里,傅嘉吉在我后座,伞是出门时在商店买的,299,质量不好,风一吹就折了。

        我让傅嘉吉举高点,他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扶着伞,一边折了他就挪到另一边,最后几根伞骨全断了,雨往我脸上飘。

        我说:“我一脸雨水,你他妈举个几把。”

        他说:“可以。”

        我说:“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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