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世
“娘，您在说，，说什么？”
楚邑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瞪大了双眼。
“进学时间也不短了，听不懂话吗，”娟娘好像耗尽了耐心：“你并非我亲生，当年是因为形迫不得已，淮王妃把你交给我照顾，到今日，也算完成任务了，外面的祁二公子，他的母亲是你父亲的妹妹，跟他回去吧。”
楚邑还是无法相信，这太荒唐了：“娘您是不是在跟我说笑啊，还是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又或者是因为铺子上的活我没干好？我以后一定，，，”
“行了，”娟娘粗声打断她的话：“你几时见过我和你说笑，他们这次过来是因为你的祖母从未见过你，想把你接回去承欢膝下，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该回去尽一尽孝心了。”
楚邑看了看外面的阵仗，又看了看母亲的神情，知道她没在开玩笑，内心开始慌乱了：“娘，我都不知道您说的这些人是谁，尽什么孝心啊，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我，，我，，”此时的楚邑已经带了哭腔，她抓着母亲的手蹲了下来：“娘，我不要走，我会孝顺您的，会好好服侍您的，学堂我不去了，以后专心在家干活。”对于楚邑来说，读书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始终也比不过母亲，比不过家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娟娘转过头，狠心掰开了她的手：“这件事不是你我意愿可以改变的，你，，你干什么去！”只见楚邑冲出了房门，来到祁连面前：“二公子，求求您了，我不是什么王爷的女儿，我不想离开我母亲，能不能，，”楚邑话还没说完，娟娘已经跑过来把她拽到一边，接着向祁连欠了欠身：“让二公子见笑了，怪我平时没有好好管教。”祁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说到：“夫人不必着急，孩子毕竟刚刚知道，，呃，这么大的事，肯定一时难以接受，让她缓缓吧。”
娟娘谢过二公子后，又把楚邑带回了房间，用手指着她：“你刚刚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如此大逆不道，书都读哪里去了！我告诉你，你求谁也没有用，没得商量！”楚邑用手抹了抹眼泪，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妹妹楚陵，楚陵走后娟娘一直不让提，也不允许楚邑私自去找，可到了这时候，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娘，当年您也是这么果断地让那户人家带走妹妹，要是我走了，以后谁照顾您？”提到妹妹，娟娘的神情有些松动，转眼还是冷酷了下来：“你妹妹现在过得很好，还有，我不是你娘，你娘是淮王妃，二公子说会给你几天缓缓，你就趁这几天好好收拾吧！”看着母亲决绝的神情与当年如出一辙，楚邑就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些东西，于是边抽泣边说：“娘，我听您的，跟他们走，您也和我一起去京城吧，我想二公子他们应该会同意的。”不过楚邑没有想到，娟娘没有一丝犹豫就拒绝了：“他们同意我也不会去的，这么多年了，养的两个孩子都不是我自己的，你放过我，让我过过自己的生活吧！”楚邑的眼睛眼睛已经红肿，娟娘还是不忍心看她，默默闭上了双眼。
那天夜里，楚邑没有睡，她独自坐在家门前的石堆上，脑子里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理解母亲的态度，现在不理解，当年也不理解，真的是为了她们好吗，真的是因为两个拖油瓶耽误母亲过自己的生活了吗？
祁连一行人在找了一处荒地，扎上了帐篷，祁连虽然平时对自己金贵得很，但该吃苦时丝毫不含糊，野地睡帐篷这事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苦头，不过内廷尉的人就不一样了，平时在宫里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个，开始叫苦不迭了，祁连无奈，只能把自己的备用垫子和家里管家准备的吃食拿给那些内官，内官们哪敢要二公子的东西，谢过后纷纷闭嘴了，除了偶尔传来打蚊子的声音。祁连坐在一边，赶路虽然很累，但却没什么睡意，莫河他是第一次来，睡不着干脆起身到处闲逛。踱到娟娘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石堆上的楚邑。
“啧，”祁连其实不是很擅长应对一些小孩子细腻敏感的心思，他看得出来楚邑此刻必然是思绪纷纷，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交到自己手上的任务还是得好好完成啊：“怎么不回去睡，在这里养蚊子呐。”
楚邑抬头看见祁连，叫了声二公子，又垂下头去，礼节是礼节，其实楚邑内心不是很想理这个大哥哥，就是因为他的到来，自己才不得不与母亲分开，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是迁怒，一时又不知道该怪谁，平白给万千烦扰丝增加了一条，性情早熟的少女，困在自己弯弯绕绕的想法里，理不出头绪，烦躁地挠了挠头。祁连坐到了一边：“按照亲戚关系来讲的话，你父亲与我母亲是兄妹，我是你的堂哥。”楚邑依然没有理这个堂哥。祁连叹了口气：“你的母亲，呃，生身母亲，淮王妃，是个非常坚韧的女子，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可能现在跟你说了也没办法理解，但就在那样的情势下，她还是把你保下来了，娟娘照顾你到如今，她从未辜负王妃的托付。”楚邑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感觉自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娟娘照顾自己不过是职责所在，如今是完成了使命，至于情感的羁绊，需要她自己去克服。月光下，少女浅色的眸子有着丝丝波动，她不可能因为祁连的一句话就豁然开朗，但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不可能一直这么任性闹下去。
祁连这些天可谓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陪这个新堂妹谈心，把皇室的亲戚关系理了一遍，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也教给了她：“现在没有完全学会也没关系，到时候会有人领着你认一遍，或者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对了，回宫后会有加封，但因为你的情况特殊，有些方面可能会不一样，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离出发日越来越近了，楚邑心里的慌乱与迷茫也与日俱增，娟娘拒绝了上京的邀请，楚邑没有办法，只能向祁连请求以后可以常回来看看母亲，祁连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先答应下来，同时把赏赐的黄金千两给了娟娘，这是皇室对她养育宗室女长大的赏赐，确保她一生衣食无忧。镇上的人们也在议论纷纷，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祁连他们谎称自己是这家人的远房亲戚，来接孩子去城里住段时间。楚邑走之前去和秀才告了别，秀才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把自己平时用来记录的册子给了楚邑，说这里面集结了他的智慧，当作离别赠礼非常合适。六月末，楚邑拜别了母亲，她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可还是失败了。
坐上马车，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车窗外已是黄昏，平地悬日，在莫河的五年时光留在了身后，零零散散的村落也渐渐看不清，目光所及，只有面无表情行进着的人马，她抓紧了身旁的小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她自己跟着秀才学刻的一家三口的木头人儿。这个包裹是她此刻唯一能抓紧的东西，她紧握着双手，奔向未知的将来。
娟娘送走楚邑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着眼睛，往事流转，她记得淮王爷总是行色匆匆，她记得淮王妃对她们这些下人一直很好，直到淮王事败，一行人为了保护身怀六甲的王妃逃离拼尽全力，王妃临盆的时候，他们落脚的地方已经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雨，出一趟门都是趟着水走，可就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罕见地居然放了晴，产婆直呼这是大吉之兆，对于这群现在宛如丧家之犬的人们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惊喜，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只可惜淮王妃生完孩子后身体很虚，得不到好的修养，终是难以为继，临死前她抓着娟娘的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小娟，一定，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句话像一个锥子，把娟娘钉在了这个义无反顾的世道中，从此她不再为自己而活。到如今，棋局开，子先行，“王妃，我不会辜负您的嘱托的！”她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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