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疑点

楚邑这几天除了晨昏定省，以外的时间一直把自己关在暹宁宫内，除了偶尔进些食，她不出去，也不与人说话，连皇上和太后都发现了不对劲，派人前来询问。

        其实楚邑已经逐渐在接受娟娘去世的事实，只是她仍然想不通娟娘为什么会自杀，她觉得她必须要亲自回莫河看看，因此，她对前来探问的吴公公说到：“劳烦皇上太后挂念，这段时间是我失仪了，稍后会去养心阁请罪。”顺便塞了些银子，吴公公笑呵呵的地退下了。

        随即，楚邑派了她的宫内女官姜瑶去请四皇子李乾文过来一叙。

        李乾文前脚刚踏进门，只见楚邑直接行了一个大礼，把他搞得一头雾水，赶紧上前扶她。

        “怎么了这是？”

        “四哥之大恩，李诺没齿难忘，只是娟娘一事，疑点重重，我心实难平，还恳请四哥再帮我一忙，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四哥！”说完又深施一礼。

        “快起来，快起来，什么做牛做马，这话我当没听见，要让你堂哥知道，非活劈了我不可。你有话直接说，不必客气。”

        “我想去莫河。”

        李乾文其实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他并不清楚楚邑和娟娘的过往，更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不该让楚邑一直陷在一个已经走了的人的执念中。不过在和楚邑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摸清了这姑娘的性子，倔得很，要是自己今天不答应，不知道她还会想出什么主意来，于是好生纠结了一圈，最终认命似地想：算了，祁惟之，你这回欠我的不是人情，是大人情！

        “这要搁在平时，你想去莫河恐怕没那么容易，只是如今死者为大，加上又是抚养你长大的人，跟皇上太后说是回去悼念一下也未尝不可。”李乾文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这个说法最为妥帖。

        “谢四哥！”

        “哎哟好了好了，别再行礼了，我感觉我今天都要折寿了。”

        说罢，李乾文与楚邑便去了养心阁，把此事按照商量好的告知了皇上与太后，俩人听到这消息，都十分震惊，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准了楚邑回去悼念，让李乾文路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最后还给娟娘封了“良德夫人”，允许在当地祠堂立牌位。

        傍晚的胡掖，祁连巡营结束回到帅帐，直接端起祁骁面前的水碗，猛灌下去。

        “慢点喝，你这是去巡营还是去开荒的呀？”祁骁从纷繁的军报中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弟弟，笑了起来。

        “都差不多，”说着他搬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到祁骁旁边：“大哥，这些天我带兵训练，发现了一个问题，”祁连用得意的眼神看着祁骁，期待着大哥的反应。祁骁哪里不了解自己弟弟，知道他又要开屏了，实在不想搭理他，于是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有什么想法就说，我忙着呢。”

        祁连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有些失望，但还是忍不住表达的欲望：“大哥你看啊，虽说咱现在粮草充足，军队的伙夫兄弟们那更是没得说，但长期驻扎和临时驻扎还是不一样的，临时驻扎考验的是粮草调配的灵活性，这个我还没想到有什么更加好的办法，但是长期驻扎每次向上面申请粮草都要磨掉一层嘴皮子，疏通这个疏通那个的，所以咱们呢就得开荒，可伙夫就那么些人，管所有人的吃饭问题已经够忙活了，只能让将士们也帮些忙，平时除了训练，有事没事还得顾着田里，这对效率还是有影响的，那倒不如直接招揽当地百姓和流民，定期上缴军粮就行了。”

        祁骁想了想，说到：“你说的这件事，我也考虑过，可是，平时咱兄弟自己开垦，长成多少都是咱自己的，种一亩地，最好的收成能得三四石粮，如果按照你说的，分田入户，一亩地按现在的税收政策，上缴的不足一石啊。”

        “大哥，这你就算错了，我看过他们上交的粮食记录，伙夫和将士们平时开垦，但最后收成其实不到四成，咱在种田这方面真不是什么好手，哪些地可以种，哪些地不能，种苗养苗护苗，都是摸索着干，你刚刚也说了，三四石那还是最好的情况，咱平时一天就要消耗掉几百石粮食，除去朝廷分拨，实在是杯水车薪啊，但那些农户不一样了，他们平时就是做这个的，收成平均都得有七八成，就拿胡掖这地方来说，大多都是未开垦过的荒地，与其荒着，不如分给农民，可以按照军区出特别的条例，大哥，你看这事儿能和朝廷商量一下吗。”

        “你这么一分析，倒也不是不可行，不过具体到要怎么做，可不是你这一拍脑袋一个想法的，我写封信先和父亲议一议。”

        祁连见大哥同意了，于是开始蹬鼻子上脸：“大哥，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

        祁骁无语了：“你哪儿来那么多想法！”

        “大哥，你先听我说嘛，行不行你来定。”

        祁骁摆摆手：“说吧说吧。”

        “咱们其实老早就分析过瓦纳的作战风格，就一个字：猛，同时机动性也强，咱们一直以来的战术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拖着他们，短期是有效，但我总觉得时间长了，太耗费人力物力了，我想在咱们的作战风格上做出调整，重点抓骑兵，快准狠，他们猛，咱们就比他们更猛。”

        “小连，瓦纳是个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国家，同时也得益于他们先天体格的优势，按照你的想法，就要重新调整整个军队的训练计划和作战部署，有风险，”祁骁毕竟带兵打仗经验丰富，该求稳时得求稳，但同时一味求稳不是一个军队统帅该有的态度，于是他接着说到：“不过我可以分给你一拨人，你亲自去带，带不出成绩，军法伺候。”

        “得令！”

        与胡掖隔着北依坎纳尔大平原的莫河镇，楚邑离开还不到一年，就又来到了这里，风土人情与她走时没什么两样，除了那位陈秀才前段时间好像又去赴考了。

        李乾文与楚邑这次过来只是悼念，并没有接管当地府衙的御令，于是只好借给娟娘追封的名义需要详尽调查她的身前事得了方便。

        李乾文其实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事儿跟祁连说一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想想还是算了。这次回来楚邑没瞒着身份，身份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时候还就是好使。娟娘不注重私产，邻里帮忙处理身后事的人随便在她家一翻，就翻出了之前得的那些赏赐，穷惯了的乡民哪见过这些，那几天因为抢这些黄金、银子，天天打得是头破血流，这次他们以为楚邑回来是追究这件事的，纷纷夹起尾巴做人，生怕被逮了去。楚邑在这里呆了这么些年，也明白这些人的德行，并不打算和他们真的计较，只是放出话来：如果有人把从她离开莫河到娟娘去世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事情如实交代，便可既往不咎，甚至还有另外赏赐，但如果为了得赏赐信口胡诌，那只能把他们扔给衙门了。

        莫河镇上的人虽然贪，但也分得清利害得失，于是一个个在那里绞尽脑汁地回想，可娟娘每天除了出摊，收摊，连远门都不出，实在是没什么异常，就在这个时候，王小毛找上了门，楚邑记得他，王小毛看着以前只是住在自己家隔壁的一个普通姑娘，转眼间变成了公主，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支支吾吾的。

        “王小毛，有什么就说。”

        王小毛见公主还记得自己，还当众点出了自己的名字，瞬间有些自得起来，说话也顺畅了：“公主，大概是在您走后的一个月吧，有两个陌生人来找过娟娘，这镇上来来往往就这么些人，基本都互相认识，来了陌生人，自然显眼，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外地来做什么生意的，就没当回事，不过那天下午，我帮我娘去找娟娘缝被套，结果到了摊子上娟娘说让我明天来，今天家里有客人，提前收摊了。”

        楚邑想了想，感觉到这可能是关键信息：“你还记得那俩人的长相吗，或者别的什么，你记得的全部说出来。”

        王小毛沉思了一下：“是两个男人，年纪看着不算大吧，穿着看着挺有钱的样子，别的好像没有了，他们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

        楚邑有些失望，还以为发现了关键，结果还是进入了死胡同，这时旁边的李乾文突然说了句：“路引。”

        楚邑疑惑：“什么？”

        “路引，城乡往来，需要路引才能通行，官府都有记录在案，从这方面入手，也许可以查出些什么。”

        楚邑眼睛瞬间亮了，一行人也不多耽误时间，直奔太守府衙，这得亏莫河人口流动不算频繁，熬了一个通宵，根据王小毛提供的时间，找到了那俩人的路线，只是路线的起点让楚邑陷入了深思。

        “前田郡清泽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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