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寂静的庄园

盛夏的白昼应当来得很早，然而直到钟声敲响八下，诺斯顿庄园才迟缓地迎来了日出。

        天色大亮时凌以已经坐到了一楼大厅等待仆人们的到来。

        和陆璐璐三人分开后，凌以选择去城堡后面的小楼再探探。晚饭后去逛的时候很多仆人都在，她没办法仔细搜查，如今仆人们都在城堡里，此时不探更待何时。

        保持警惕地下到三楼，伊万并不在这里。同钟媚所言无二，明显的打斗痕迹从311蔓延至楼梯口。钟媚房间的门敞开着，看来她还没回去。

        三楼的灯恢复了正常，不再间歇性地闪烁。站在楼梯口可以看到除了她和邬柏的房间以外所有员工的房门。此刻这些房间的门都紧闭，306、307的门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深棕色的木门漏出白痕，像是被尖锐的利爪狠狠地抓过。

        306住的是郑丽丽，307是陆璐璐和308陈小艺套间的门。

        一切都静悄悄的。

        左拐，顺脚瞅了眼自己房间，凌以惊讶地发现321的门破了个大洞，木屑飞溅，门板几乎被拆卸下来，只留有破烂可怜的门框坚守阵地。

        这是哪位能者大驾光临了她的房间？

        屋内状况惨烈更甚，床具撕得稀巴烂，衣柜门颤颤巍巍地挂在边缘几乎“身首分离”，椅子掀翻在地，连卫生间都被砸得像是拆迁现场。

        比较奇怪的是，屋内所有物品都被破坏的情况下，小圆桌上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还完好无缺。

        没有□□玫瑰，这让凌以坚定了这是领域原住民的行为。

        难道她无意间得罪了某人，以至于其大半夜不辞辛苦地来找她泄愤？

        然而凌以左思右想，不觉得有哪位原住民和她有这么大的过节啊。

        是特曼妮夫人？

        不应该啊。她不过只是不小心摔了画像而已，不至于这么报复吧？况且她还帮膨胀的特曼妮重返性感身材，恢复冷静状态，这不得感谢她？

        假如特曼妮夫人知道凌以心中所想，多半会气到再次变成气球人。

        还感谢，她不弄死凌以个千遍百遍的就算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坚信自己友好待人真诚处事的凌以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概是这个领域里的原住民太不友善了吧，可劲儿逮着看起来和平善良的她欺负。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停止了思绪，凌以又去邬柏的门口扫了一眼，房门正常，丝毫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看吧，她就说吧，欺软怕硬，不敢去大佬那里搞事就来找她麻烦。而且被破坏的房间都是女员工的，凌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不就是觉得女员工好欺负嘛，垃圾行为。

        强烈谴责完庄园原住民不当的观念后，凌以站在栏杆旁观察楼下。

        二楼的灯已经熄灭了。三楼走廊的灯是挂在每个房间门前的昏黄壁灯，不够亮，透去二楼的光照不亮舞厅和露台，只能隐约提高亮度，让视野不至于全黑。

        通体布满漆黑黏液的两个巨人手脚并用地在舞厅爬动，她们——较为明显的女性特征和一长一宽的体型证明了这应当是歌洛莉亚和伊莎贝拉。姑且称之为“她”的两位各自占据了舞厅的一角，身体防备地缩在阴影里，长臂却试探着反复伸出够向对方。

        伊莎贝拉凭借着胳膊更长的优势一把抓住歌洛莉亚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揪下一块黑乎乎的“肉”塞进嘴里。

        尖牙咀嚼肉块的声音响起，像是野兽进食。

        凌以看到歌洛莉亚愤怒地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怒吼，然后猛地爬向前，双臂狂舞着想要从姐姐的身上扯下肉块。可惜她体型占了劣势，更宽的身体给了伊莎贝拉攻击自己的更多机会。

        避无可避，伊莎贝拉不甘示弱地双手扯住妹妹的身体，低头趴上去就开始啃。

        于是两人开始毫无章法地撕扯着互相啃食对方，肉块粘液在口腔里碰撞的“噗呲”、“啪唧”声此起彼伏。

        白天仆人们布置好的现场毁之一旦，方桌长椅四脚朝天，红酒和酒杯碎了一地，花篮乱作一团。整个二楼就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并且不仅没有倒洗衣液，还往里填满了黏腻的黑泥。

        这算什么？相亲相爱的食人魔姐妹花吗？

        怪不得二楼这么混乱，估计俩人已经纠缠好几个回合了。

        已知二楼有两只激情互殴的小姐巨怪互喂饭，一楼有一群嗷嗷待哺的仆人小怪开派对，那么请问，您要如何到达城堡门外呢？

        不准备打扰楼下姐妹情深的戏码，也不想参与一楼的狂欢，凌以走进311钟媚房间，打开窗户继续她的老本行——夜行者的爬墙大业。

        从杂物间顺来的绳子绑了人偶后忘记收回，凌以只好徒手攀爬。抓住窗户外的小平台将自己往下吊，在最低点屈膝起跳轻盈地落在露台栏杆上，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屋外狂风呼啸，凌以艰难地平衡好身体翻出露台，双手抓住栏杆使劲一荡，稳稳地落在城堡门口不远处。

        玫瑰花丛已经长得有人高了，被狂风吹得乱舞，血腥味扑面而来，似乎是从玫瑰花丛里传来的，浓郁得让人窒息。

        她小心地避开疯狂扫动的玫瑰，加快脚步，迅速远离了玫瑰花丛，走向距离最近的那栋小楼。

        一番忘我的地毯式搜索后，凌以收获满满，她步伐愉悦地赶回城堡准备休息，连呼啸的狂风都顺眼了三分。

        庄园的钟楼并不是每个准点都敲响的，进入领域后就只有晚上七点和十二点时才响起过。凌以不能通过钟声来判断时间，手环上也不显示时间，她不知道黑夜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此刻的时间。

        遥远的天际已有些微朦朦的光亮，是时候返程了。

        再次从杂物间里顺来绳子，凌以轻而易举地回到露台，两位诺斯顿小姐已经不知所踪。她刚准备继续向上，就看到下面城堡大门打开，无数衣着血迹斑驳、面容可怖的仆人涌出来，朝着小楼的方向扭曲地走回去。

        扬了扬眉稍，凌以对自己的好运习以为常。收起绳索，她放心地选择从楼梯上行——天要亮了，原住民都回到了自己应去的地方，她也该回去了。

        321房间已经恢复原状，仿佛夜晚的遭遇只是一场梦。凌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屋子，和离开时一模一样，连床角她坐过的凹陷都丝毫不差。

        还没来得及休息，清晨八点的钟声响起，凌以推门走出房间——该吃早饭了。

        边打哈欠边向楼梯走，凌以差点和同样推门出来准备下楼的邬柏撞上。

        嘴角扯出一丝敷衍的笑容算是打了个招呼，凌以抢先一步下楼。

        她现在只想赶快干饭然后回去睡觉。

        然而邬柏从背后叫住了她。

        “凌以。”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清泉石上流，溪水滑过布满青苔的石阶，激起朵朵水花，漱漱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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