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苦涩难言

其实自林暮玄进将军府后，将军府内闲言碎语从未止住。

        在府上待得久些的下人们有的猜测将军是受不住京城上那些日日往府上送求亲帖的，才寻了个佳人，一口气痛快地解决了。有的人猜测啊将军是思念太子过甚，太空虚寂寞，才终于想排遣一下内心的孤寂。

        偏生无人猜测萧屿待他是真心。毕竟将军府四间内宅，一间是将军的，一间是萧老将军的，一间是萧大公子的，空下那一间，便一直都是太子的。

        大家都说，若是真心，也算是放下对太子那番情了，为何却是将军腾出了自己的内宅给夫人，自己却住去了已故的太子屋里。

        将军府自太子与萧老将军过世后就冷清了许多，前些年萧府长子在蟠阳一战中英勇牺牲以后，更是凄凄惨惨戚戚。每到夜里，若是将军还未回府，便是整个将军府都无一内宅亮着，偏生将军府又极大，黑惨惨地好似一座荒宅。

        而此刻却有一屋灯火通明。

        夜色已深，厚厚的云层透不进一丝光亮，远处的高山巍峨只能望见一点小小的蒙在烟雾中的灰影，林暮玄打开那扇矮窗，寒风透过窗沿渗进来，是入骨的凉，倒叫他清醒了几分。

        月色照亮了他一双桃花般的眼眸，七分多情的眼中好似荡漾起一片水色。

        他久久伫立窗前，摊手在窗外，落雪飘落掌纹中瞬间消融，窗外的无尽苍穹寒芒四放。

        铺天盖地的一片雪白，凄凉冷清得仿佛一场繁华落幕。

        齐年神色一紧，忙不迭去关了窗子，扯着林暮玄坐下。

        “公子，你身子弱，莫忘了药谷的风可给您吹病了好几回，”他将“冷月刀”放回原处，犹豫道，“如今见到了萧将军，我知您有许多许多话想与他说，陛下陛下也希望您告诉他的，您又何必”

        “没有意义的，”他的眉目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一丝涟漪，“就同父皇命他将我带出药谷一般，我本想着，在那一个人默默地死去，也不必惹得别人伤感。”

        “可是，萧将军为了您，守身如玉十载，他对您一片痴心！若是知道您还在世，定会十分开心的！”

        林暮玄目光有些难以察觉的闪烁，却又很快归于黯淡。

        “十年前，母后被杀，我入药谷。为了救我师傅如今生死不明，你还要跟着父皇赌我一线的生机，”他的手指攥着腿上垂下的紫金衣袍，逐渐有些无力颤抖，“你们你们也不必再挣扎下去了”

        他自嘲地垂下眼睫，眼中的几分流光也瞬间消失不见：“待一切真相得知，我足以护他们周全时，便还是偷偷地寻一处不要叫旁人难过罢。”

        前方的路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自己一个人往下跳就够了。

        齐年胸腔一阵酸涩，许多许多劝说的话憋在胸口却舍不得再说出来，怕又伤害了公子分毫。

        林暮玄神色稍顿，瞬息间敛了一身的伤感与锋芒，神情一点点变得柔和起来。

        那种难以抑制住想要靠近他的心情不断作祟，他的心在沉寂了十年以后又一次被同一个人占据了全部。

        便当作是上天施舍的几年快活日子，再放纵一回吧。

        他忽而忆起多年前，他的父皇带着他入了一群穿着锦绣华袍的私塾间问他——

        “晟儿，你可瞧瞧，看看可有想要一同上学一同玩乐的孩子呀？”

        那时候他望着角落那个只随意穿了一身白色里衣，在一群孩童争着在自己面前展示自己面目的时候仍低着头的男孩，略带玩味地伸出稚嫩的手指——

        “我想要他！”

        这个男孩直到此刻才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略带诧异地抬头，那是一双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

        “哐当”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喏，就是这一双，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

        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好似比十年前更加好看一些了。

        清冷的月色随着大门被推开的一瞬大片地撒入房内，一抹修长的身影被不断拉长，隐没在了夜色中，瞳光却被照得很亮很亮。

        萧屿不可否认，推开门的那一瞬，他被眼前人狠狠地吸引住了。

        那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凝视着他的双眼，神情脆弱温柔得仿佛一个就要碎开的琉璃，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护住。

        萧屿回过神来，扯着有些略微发涩的喉咙道：“我有话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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