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等人的夜
深夜，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门外，太监张有和一干下人全部兢兢业业地守着，丝毫不敢懈怠。
有个小太监站了一整晚，小腿都开始打颤了，忍不住小声问道：“张公公，这都子时了，咱们要站到什么时候啊？”
张有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问话的小孩是他带出来的徒弟，也没骂，只是掀了下眼皮，冷冷地说：“陛下还没有安寝，哪里轮得到咱们休息。你就给我站着吧！”
他这话一出，不只小太监，周围一干宫女太监都忍不住出低声哀鸣。
张有冷冷哼道：“你们也都给我警醒一点！陛下可就在里头。若是让我现你们有哪个敢偷懒的，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
众人立即唯唯诺诺地应了，全都昂挺胸站直了，再不敢抱怨半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亮已经早早地朝西边下落。
到了后半夜，就连张有都有些坚持不住，开始眼皮子打架。
忽的，房里出‘乓’的一声巨响，屋外的人小心脏也跟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就听见里头传来命令：“张有，你给我进来！”
张有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自家主子此时的心情恐怕不太美丽。
但命令都出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躬身推门进屋。
“不、不知道陛下有何吩咐？”张有努力压下恐惧，但说话间还是不免带了点结巴。
莫君羽冷漠地扫了张有一眼，只把人看得后背凉，惊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
不过莫君羽现在显然没这个心思计较一个小太监的过错，只是沉声问道：“人回来了没有？”
人？
张有先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莫君羽先前给自己下的命令，赶忙答道：“回避下，奴才前不久刚命人去看了，大人还未归来。”
莫君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连带着张有的小心肝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揪紧。
死了死了，该不会又说错话了吧！
要说什么补救一下？
还能不能好了？
张有心中一通乱想，脸上又惊又恐，几乎都要吓哭出来。
“行了，别做出这个死样子，朕不要你的命！”莫君羽瞥了眼张有，没好气地哼道。
不过听这语气，倒不像是盛怒的样子。
张有稍稍放下心，抬头瞧见莫君羽一脸疲惫，又大着胆子劝了一句：“陛下，现在已经快要到丑时了。您要不还是先歇息吧！”
莫君羽抬头望了眼窗外，喃喃低语道：“竟已经到丑时了？”
忽地，他脸上的表情一遍，又大声对外头喊：“周济！周济！你给朕进来！”
房门被打开，周济走了进来，躬身道：“见过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现在立即去北城门口候着，他回来后，让他来见人！”
周济拱手应道：“喏！”
言罢，就要转身离开。
还未退出门口，又被莫君羽叫住了，“等下！”
周济便又转身候着。
莫君羽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着，最后还是摆手，轻轻地说：“还是不必了。朕先前就交待过他，事情办完立即回宫复命。这都比预计的时间过去了四五个时辰，他还未回来，恐怕……出事了！”
周济见莫君羽神色有异，连忙安慰道：“大人办事一向稳妥，所用之人又皆是良才，不会出差错的，想来只是路途耽搁了，亦或者被别的什么事给绊住了，只待再有些时日，肯定就会传来捷报的！”
莫君羽没有再说话，脸上也没有因为周济的劝说而放缓，最后，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再好好想想，他回来了立即报朕。”
张有与周济对看一眼，虽然都有心劝莫君羽回宫休息，但皇帝已经摆出不想再谈之色，两人也只能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出到门外后，张有不无担心地说道：“周大人，明日便是初七，新年头天早朝，是必须得宣大臣晋见的。可陛下现在仍不肯安眠，明日可如何是好？”
大莫四十四年，是莫君羽登基后迎来的头一个新春早朝，若是开天窗，那就搞笑了。
周济也一脸担忧，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无奈叹息：“陛下性子倔，说一不二，我们如何劝得动？”
张有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也就是莫世子能够劝得动陛下，要是莫世子在就好了！”
这话一落，周济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一把伸手将张有的嘴给捂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周济力气大，下手又每个轻重，差点没把张有给憋死。
张有的眼都开始翻白了，拼了老命才将周济的手掰开。
艰难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缓过神来。
“你、你想弄死我吗！”张有又是瞪眼，又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周济这才现自己似乎力气用大了一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我、我这不是没注意吗？”
张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跟周济计较这个，反而把人拉到一旁。
又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问：“周大人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周济脸上的笑容一敛，神情中透露出肃杀之气。
但，他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简练地说：“原因我也不好细说，你也别打听那么多。只需记得，今时不同往日，在对待莫世子之事上，你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随意了。需谨言慎行，按照陛下说的去做，便好。”
“这、这……”张有为难地皱眉，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但周济虽然对张有没太多隐瞒，却着实不是个交换小秘密的好朋友。
丢下这个‘炸弹’后，又以值宫为借口，拱手走了。
话没说清，反而让张有更介意了。
不过，张有到底是在宫里头摸爬打滚过那么多年的人，即便还是想不通其中关窍，却懂得什么时候该闭嘴。
不该问的，也不会瞎打听，只要干好主子交待的事情，就行了。
张有重新回到御书房门口，继续认认真真地站着。
然而，等到鸡鸣三遍，莫君羽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只有张有在外头敲了三声房门，轻轻地说：“陛下，五更天了，该上早朝了！”
莫君羽猛地一惊，似乎才从呆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沙漏，道：“进来吧！”
接着，张有就领着几个宫女进了御书房。
大伙儿手脚麻利，很快就替莫君羽收拾妥当，可以上朝了。
这时候，周济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附在莫君羽耳边低语：“陛下，莫世子来了。”
莫君羽神色一闪，镇定地问：“他呢？”
周济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与莫世子在一起。”
莫君羽的表情立即一变，似马上就要暴，但最后又被他强自压了下去。
这时候，他已经无需再问周济，那人为什么会和莫君扬一同回来了。
沉默了片刻，莫君羽当机立断地安排：“张有，你去朝上通知众大臣，早朝推迟半个时辰。”
又对周济交待，“请莫世子来御书房。其他人都先退下。”
“是！”
伺候的宫女们都很乖巧地退出去了，只剩张有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莫君羽斜了张有一眼，“还有什么事？”
“陛下，您看，今个儿日子特殊，您看是不是先宣了大臣，再与、与……”
开什么玩笑呢！
新年第一天早朝就推迟，他怕他出去这么一说，那些大臣会联手撕了他。
可是张有结结巴巴地说着，话没有说完，就在莫君羽阴森的目光下，噤若寒蝉。
妈的，他果然还是不适合做什么忠臣。
爱谁谁吧！
死谏这活，他是干不来的。
倒是周济在这时候说道：“陛下，张公公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群臣都在外头看着，有什么事，恐怕还是先把早朝应付过去，才更为妥当。”
周济几乎从小就跟在莫君羽身边，忠心耿耿，与张有这种宦官肯定有很大的区别。
莫君羽听后脸色仍不美丽，却没有火，只是又把张有给支出去。
才说：“阿济，这里只有咱们两人，朕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朕如何不想先把早朝对付过去，就怕这事不解决，早朝恐怕也进行不下去了。”
周济一顿，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莫君羽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属下刚才看到莫世子是穿着朝服来的，正和其他大臣在偏殿候着，似乎并没有要先面见您的意思。”
“哦？”莫君羽一下子来了兴趣，追问：“那他呢？”
周济：“大人在宫门外的马车里坐着，由魏侍卫守着，我等靠近不了。”
“那不如你先去把人给接回来！”莫君羽又动了心思。
周济摇头，“不妥。先不说属下出手有名无份，且现在这时候，还是早朝要紧，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莫君羽沉默了。
许久，他再抬头时，眼中已有了决断。
莫君羽对外头喊道：“张有，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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