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刁难
视线炽烈，时静好错开他的目光。
蝉鸣声响，时静好捏着手里的物理书轻手轻脚的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想要与林牧野拉开距离。
谁知距离还没完全拉开，林牧野就凑了上来。
时静好再挪，林牧野就再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拳头大小。
就在时静好准备又再挪一挪时，林牧野出声了，声音卷着懒调子，没个正形：“喂，你再挪，就到别的班级去了。”
时静好脚步一顿，像是被他窥见内底的心虚，细白指尖紧扣着书脊。她紧抿着唇不语，就像是关掉了与他说话的可能性。
一看她那副连罚站都认真乖巧的样子，林牧野就不乐意了。
轻啧一声，手里的书被他卷成棍子形状，在手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淡淡出声：“你就这么不乐意跟我讲话？”
似是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不礼貌，硬生生的憋出来一句：“你怎么……出来了？”
那人轻飘飘的答：“罚站啊。”
“你不是在睡觉吗？”时静好没看他，想起自己路过他课桌时，少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模样，颇有疑问的问：“怎么也……”
“没看出来，”时静好话还没说话，就被林牧野拦腰截断：“你挺关注我。”
“没有。”
“没有？”像是故意似的，林牧野侧头勾唇看她，心情大好，“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我……”一抬头就对上林牧野那双眼。那双眼里的瞳孔呈黑色，锋利的很，时静好快速的扇了扇眼睫，想要掩盖眼底下那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慌张，声音愈小：“我才没有。”
没有底气的反驳让林牧野低笑出声，胸膛轻轻起伏，依着她的话：“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日影斜照，走廊上除了他俩便空无一人。
朗朗读书声响起，时静好将手里的物理书打开，翻到今天周扒皮上的那一页。
她将书本摊在手心里静静的看，阳光灿烂，跳跃的光线攀附在她的身上，明晰的侧脸洁白宁静，耳旁垂落的一小截发丝被风吹乱。
“诶。”身旁的林牧野在喊她。
时静好一怔，看了他一眼，声音轻轻静静的：“嗯？”
“你好像很喜欢故意躲着我。”他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散劲儿，卷成棍儿的书被他捏在手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你很怕我啊？”
“才没有！”
时静好反驳迅速。
她对林牧野是没有太大的印象，最深的印象也就停在秦纤纤对时静好描述林牧野的那番话。
她谨记在心，尽量不与他正面打交道。
可处在一个班级，难免会有接触的时候，就比如现在。
误打误撞和他一起罚站。
林牧野轻轻哼笑一声，知道小姑娘肯定是听了旁话才这样的。
不过他觉得也无所谓，躲就躲怕就怕吧，最好也别和他有什么联系。
一节课结束，时静好和林牧野跟着周扒皮去了办公室。
周扒皮一坐下，一手端着茶水盅，面色不改严厉的看着他们两个。
语气里依旧夹着一丝火气：“说说吧，为什么上课睡觉。”
话是对着时静好说的。
时静好自然也将话接了过去，“对不起，周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上课我一定不这样。”
时静好的认错态度极好，就算是周扒皮有再大的火气，这会儿也灭的差不多了。
但惩罚还是要有。
于是，时静好就被罚写了检讨。
和林牧野一起。
两人找了一张空桌，面对面而坐。
就在她刚一坐下，与她相对的林牧野突然又出声：“你会写检讨吗？”
时静好不说话，只暗自在心里腹诽：我会不会关你什么事。
“你以前应该没写过检讨吧？”
时静好没理，抽出一张纸，在顶端中部写下“自我检讨”三个字。
林牧野手里转着笔，视线却随着时静好的笔尖看去。见她迟迟不动笔，林牧野嘴角勾一抹痞笑，一手撑头歪着脑袋看她。
不得不说，时静好是真的没写过检讨，在浠水镇上学的时候，她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被老师批评罚站写检讨这种东西，是和她一点边都沾不上的。
她顿时有些手无足措。
“真不会啊？”
少年吊儿郎当的声音再次响起。
时静好一只手捏着笔，抬头看向他。
少年脸廓硬朗，线条利落分明，撑着脑袋的手掌很大，指骨根根分明。
一双眼里戏谑意味十足。
窗外起了一阵风，树梢摇晃，落在办公桌上的婆娑树影也跟着一起荡漾。
紧接着，时静好听见林牧野在婆娑树影里说：“要不你叫我一声哥哥。”
“哥哥手把手教你写。”
……
写检讨告一段落。
时静好心灰意冷的回了班级。
刚坐下，就被秦纤纤拉了过去，担忧的问：“阿好，你没事儿吧，周扒皮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时静好摇摇头，“我没事儿。”
“你别在意啊。”秦纤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愤懑的说着：“周扒皮就喜欢这样，看你是新来的，总喜欢给点下马威！你别搭理他就行。”
时静好领了她的好意安慰，为周扒皮辩解：
“这次本来也是我的错，在外面罚站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应该接受惩罚的，这不怪周老师。”
“况且周老师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好。”
“……”
话题不再围绕着上节课被周扒皮罚站展开，注意力倒是被后排惊呼着欢迎林牧野回教室的程祎勾去。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艹”林牧野笑骂一句，抬脚去踹他，“你踏马给老子滚——”
“滚哪儿去？”程祎贱兮兮的接住林牧野的话，表情动作矫揉造作，“要不野哥哥给我在你心里开间房，我滚去你心里？”
林牧野当场就想吐，抬手作势要打人，硬邦邦的警告：“给老子好好说话。”
这茬略过，程祎捡起另外一茬。
上物理课的时候，林牧野像是故意的一样，搞出了很大动静，这才让本来就火气十足的周扒皮再次动怒，让他也去外面罚站。
程祎很疑惑，“刚刚上课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牧野淡声开口：“什么？”
“刚刚上周扒皮的课啊，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是陈述句，没有疑惑询问的意思，程祎光是这么问，心里也有百分之八十的肯定，林牧野就是故意的。
像是这才想起一样，林牧野指尖敲着桌面，嘴角隐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尾音带着翘，“哦。”
“哦？”程祎听得莫名其妙，“你哦什么哦？”
“难道是说，你真是故意的？”
这话不用林牧野说的太明白，程祎立马就抓住了关键思想。
“你是为了小可爱？”
“……”林牧野指尖一顿，扭头看他一眼。
“野哥，没想到你藏的够深呐。”程祎打趣，好奇的搓搓手：“之前还说对她没兴趣，你现在怎么也学会口是心非了？”
“诶——”程祎一脸八卦样，“你这算不算舍命陪姑娘？”
林牧野懒得跟他掰扯，身子向后靠在墙上，二郎腿一翘，又是那一副随意散漫的姿态。
他不准备解释也不准备遮掩，双手环胸，合上眼皮，在阳光里休憩。
程祎的嗓门大，他一说话，秦纤纤就准确抓去了他俩对话间的信息。
小女生的八卦欲望在此刻被点满，她戳了戳时静好的胳膊，“阿好。”
“嗯？”时静好没停下写字，扭过头来看她一眼便收回，声音轻轻淡淡，“怎么了？”
“刚刚林牧野也出去罚站了。”想说的话呼之欲出，可又遮遮掩掩：“你们……有没有说话？”
笔尖一顿，很快在作业纸上洇出一团黑迹。
她装作若无其事，又重新提笔写字，淡声淡柔，“我没跟他说话，你放心吧，我很听话。”
她说的，是之前秦纤纤的告诫。
这让秦纤纤莫名有股罪恶感，尝试着改变她的观念：“其实，你也可以和林牧野说一些话的。”
“什么？”
“我是说，交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好的词语，秦纤纤脱口而出：“其实大家都是同学，你也别把林牧野想的太差有心理负担，简单的交流交流，是不会影响什么的。”
“哦。”
淡若风的回应似乎以另外一种方式告诉秦纤纤，她做的这些思想工作没用。
貌似是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秦纤纤转念一想，将话题从林牧野引到学校外面的奶茶店去：“那我们下午放学喝奶茶去吧，我又想喝奶茶了。”
很惊讶秦纤纤的这个思维敏捷度，但橄榄枝都抛出来了，时静好没有道理不接。
这才转过头，对她露了个笑：“好啊，这次换我请你喝。”
“行！”
几乎就在秦纤纤的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人在喊。
“时静好，外面有人找。”
时静好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放下笔走了出去。
出教室门见到时静妍的时候，时静好有些惊讶，紧接着，又是几分无可掩盖的欣喜。
“姐姐。”
她高兴的喊她，换来的却是时静妍的白眼。
时静妍嘴里含着根棒棒糖，视线越过时静好落进她身后的教室里，目光尖锐。
“这就你们班啊，看着好乱。”时静妍将嘴巴里的棒棒糖滚了一圈，最后抬手将其拿出，抿了抿唇，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直言直语：“你们班班风也太差了吧，竟然还有人化妆，你们老师都不管的吗？”
“之前我们班同学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时静妍扯了扯嘴唇，像是大吃一惊一样，却又带着讽意，“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时静好站在原地没说话，任由着她打量了个够，才问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把你的伞给我。”时静妍依旧改不了嚣张跋扈的姿态，梗着脖子要求着时静好，“顺便给我十块钱。”
“什么？”
“没听明白吗？”时静妍皱了一下眉，显然十分不耐烦的重复了第二遍：“让你把你的伞给我，顺便给我十块钱。”
时静好只听了前半句，回教室将自己的碎花小伞拿出来给她。
“钱呢？”
“我今天……要用。”时静好抿了抿嘴唇，声音磕巴：“剩下的不够十块钱。”
意思就是没有给你的十块钱。
时静妍一听不乐意了，咄咄逼人：“你要买什么东西能花十块钱？”
钱没到位，时静妍浑身不舒服，这会儿的时静好就成了她发泄的沙包袋子。
“你是不是在这个班级变坏了？！”
“我没有……”时静好小声辩驳。
“没有那你把钱给我。”时静妍作势摊手。
“我……”
时静妍狠狠瞪她一眼，“我什么，给我钱啊！”
时静好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唯一的十块钱，攥在手心里，生生的出了一层汗。
从小就被时静妍压制，她习惯了妥协，周围又有灼热异样的视线，时静好不得不屈服。
“快点！”时静妍提高了音量催促，教室里都有不少同学探头看来。
时静好畏畏缩缩的将手里的钱放到时静妍的手心里。
皱皱巴巴的一团，湿答答的，惹得时静妍一阵厌烦。
但目的已经达到，时静妍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扭头转身甩发，动作一气呵成，不再分给时静好一点眼神就离开了。
人去钱空。
后果就是，时静好没办法请秦纤纤喝奶茶了。
跟她认真道歉时，秦纤纤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啦，我请你也一样啊！”
时静好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你上次已经已经请过我一次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秦纤纤想的开明，“我还可以请你第二次啊。”
“可是……”
“别可是了。”秦纤纤用两根手指头撑了撑时静好的嘴角，“你是我朋友啊，朋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下午放学，秦纤纤果然拉着时静好往奶茶店里走。
这会儿学生不多，还没踏进门，时静好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我不同意分手！”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秒。
后又传来戴宝露夹着哭腔的请求：“林牧野，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你别和我分手。”她崩溃得不成样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这么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坐在沙发里的少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黑色鸭舌帽盖在头顶遮挡住视线，仿佛戴宝露的哭泣与他没有一丝关联。
店里有不少人，听见这边的动静都转过头来看。
这对戴宝露来说，是一个十分尴尬的瞬间。她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止住哭意，但声音仍旧哽咽：“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林牧野抬手将盖在头上的帽子取下，凌厉脸庞暴露在她的眼里，声音寡淡，有某种距离感。
刺骨又冰冷。
“那你为什么……”
“玩玩儿而已。”林牧野轻哼笑一声，眼里藏有的那抹痞意似乎在嘲笑戴宝露这份不该有的执着，“别当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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