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7章 第 2407 章
雪白的书页被翻动, 一行行字迹落在纸面上，时不时停下来的笔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略有迟疑地留下一点浓重的墨点。
不，那不是什么墨点，而是一只小黑虫。
当它睡觉的时候，圆滚滚身体之下的六足就会收缩起来, 像是完全隐藏在身体之下，可仔细看, 就能发现那恍若绒毛一般浮现在身体边缘的痕迹, 短短的触角几乎可以忽略，于是，它就像是一个墨点, 安静地停留在纸面上。
金属笔尖略感无奈地拨动了一下对方的身体, 让它腾出一个位置来, 接着，就是继续书写文字。
瑞格正在写自己的观察报告，按照万物相生相克的说法, 这种小黑虫不应该是毫无天敌的，可它所展现出来的强大能力，仿佛又在科学之外。
也许, 需要更多有关生物学的知识才能应对。
或者，去看看找到小黑虫的环境是怎样的，地心么？
笔尖再度顿住, 这一次不是因为小黑虫的阻碍，而是因为笔尖的消失。
被啃食的金属末端滴落下来一滴墨水儿，紧接着是第二滴, 第三滴……白纸上很快多了些污渍。
“啧，教了多少次了，就是教不会啊！”
瑞格在智商方面，几乎对小黑虫绝望了，它饿了就吃，完全没有一点儿基本的分辨能力，而一些可能会具有污染和腐蚀性的东西，对它来说是全然无害的。
因为珍惜小黑虫的性命，瑞格并不敢直接做一些一次性实验，他只是做了些优选，令小黑虫自己选择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比如用有害液体将它包围，让它犹如进入了孤岛一样，对方在“饿”好久不得回应之后，就会闷闷地去喝有害液体，并成功存活。
即便知道这小黑虫的智商不高，但为了对它给出的实验结果表示满意，瑞格还会在之后特意奖励对方多啃两块儿高质量的铁块儿，纯度这东西，小黑虫也是挑的。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它还是比较挑剔的。
“这已经是被你毁掉的第三份观察报告了，没有下一次了。”
瑞格觉得自己的耐性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一方面下着不知道是第几次最后通牒，一方面用破损的笔挑起小黑虫，把对方弄到一旁的培养皿之中，培养皿的盖子曾经被小黑虫咬出一个洞，他也没有换新的，依旧把这个盖上去，暂时限制对方的行动。
小黑虫目前已知的最大弱点，大概就是视觉几乎等于没有，而嗅觉方面，深切怀疑它也并没有嗅觉。
圆滚滚的身体上除了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五官代表头部所在，而尾部，是通过它排泄的东西来判断的。
通常是一种细砂粒有一样的东西，白色，微微发黄，有一定的硬度，而有的时候，比如说吃下有害液体的那一次，它排泄出来的就是一种灰黑色胶状物质，并不恶心，反而还像是某种天然的矿产。
细砂粒经过研究，是一种极好的绝缘体，不仅是绝缘电能，还能够绝缘能量，几乎可以当做天然的屏蔽端来看待，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小了，具体的屏蔽数值只是理论预估，并不一定完全正确。
后者，那种胶状物就含有毒素了，有害液体之中对人类有害的那部分被完全保留下来了，并且如同经过了提炼一样，剩下最纯的被排出体外。
反推回去，被小黑虫吸收的，同样也是人类能够吸收的那部分，也就是说，小黑虫和人类所需的营养物质是有重合的。
多了一个抢食吃的对手，可见未来的虫灾的确是给人类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在认主印记被固化之后，瑞格终于准备进行下一步研究了，到这里，他就不得不为自己冲动离开实验室的行为买单了。
“没想到，你竟然来找我，是认清楚了事实，来找我道歉吗？”
迅速适应了荒原生活的普什图发丝凌乱，满身酒气，还带着熬夜的产物，黑眼圈的遮掩之下，他双眸之中的血丝似乎就不那么违和了。
靠坐在舒适的沙发之中，整个人仿佛都陷进去了，普什图翘着腿，脚尖指向的是站着的瑞格。
这是一个奢华而颓靡的房间，摆放在桌上的各种酒具和空酒瓶，还有弥漫在房间之中挥之不去的酒气，再加上这一个几乎把“纵欲”写在脸上的贵族少爷。
普什图松散的纽扣似乎能够说明他这段时间都在通过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不得不羡慕他的好精力。
风流，花心，滥情，这些堪称负面的形容在面对他那张帅气的脸庞，以及他的身份时，似乎都成了某种变相的赞美，多么具有情商且令人心动的男子啊。
瑞格看着好像已经摊平的普什图，面上没什么变化，拿出了准备好的实验记录总结，递给了他，看他抬起脚尖，仿佛要用脚去接，瑞格微微皱眉，直接把总结甩在了他的身上。
“好好看看这个，如果你的脑子还在，就会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特洛家族已经完全不能指望，在知道瑞格离开实验室之后，他们依旧不闻不问，仿佛全然没有这回事一样，这绝对不是他们闭目塞听，并不知道瑞格的具体情况，而是他们已经不在意了。
这是完全被放弃的意思，瑞格也不指望能够从家族之中获得帮助，没有多少感情的父亲，以及几乎盼着他迅速消失的弟弟和他的母亲，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个家族。
瑞格很清楚自己很难从这些远在天边的人那里获得信任，他辛苦递上去的实验报告，也许会被当做废纸，甚至是一种变相的诅咒，或者是某些“求关注”的虚构故事。
送上去，然后等待对方的回复，像不像是积极投递简历的面试生？瑞格不喜欢那种感觉，无法改变什么的时候还能忍受，现在想起来就觉得难熬，相对来说，一个更好用的、近在咫尺的工具人就在这里。
不管他是什么家族，只要他还不甘心接受现在的结局，他就要更加积极地接受他的建议。
“什么？情书吗？”
普什图说着恶心到自己的玩笑话，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把身前的几页纸拿起来，这种躺着的姿势，想要看清楚，似乎费点儿劲儿，他把纸张凑到了眼前，嘴里还在说，“我可真没想到，特洛家族的大少爷还有这样的能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们竟然还认得你这位大少爷吗？我可不相信他们会给你放行……”
突兀停止的话语，迅速坐起来的身体，眼中的所有文字似乎都在头脑之中重组，然后让普什图清醒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他再抬头，看向瑞格，目光透着怀疑，以及某种审视，两人从来不是朋友。
“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同样，我们也不是什么敌人。”
作为各自家族的大少爷，他们甚至还有某些相同的点，那充满着悲剧的人生。
普什图是自己作的，不愿意为了任何人或者道德来束缚他的人生，瑞格就完全是被命运推动着前行的。
哪怕是现在，他所做的，也不过是比剧情抢先一步，尽快获得能够拿在手上的筹码，至于之后做什么，是拯救世界，还是默默无闻，就看之后了。
不过，通常来说，瑞格并不想当一个无名英雄。
可他又不想去面对一些复杂而费力的局面，那么，一个代言人，就很有必要了。
呃，也许叫做经纪人更加合适？
普什图还不知道自己在瑞格心中的新定位是怎样的，他再一次看那份实验记录，值得庆幸，哪怕他花心滥情，可他真的并不是一个头脑空空的大少爷，面对这份没有专业术语的记录，他脑中已经想到了很多。
“你想要做什么？”
他努力在柔软的沙发上坐正，却因为沙发的柔软，让他的姿势显得佝偻，面对依旧站着的瑞格，少了些气势和威严。
瑞格勾起了唇角，看向普什图的眼中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选择，他的语调轻松：“不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想要见到更多的黑虫，研究它们的所有，最好知道怎样利用它们……”
“你所想的，正是我想要的，我想，我们达成了共识。”
普什图很快回答，他站了起来，一手拿着那几页观察记录，一手伸出来与瑞格相握，用力握住的手似乎在说“合作达成”。
幽深的眼眸和血丝未消却又精神奕奕的眼眸对上，瑞格笑了，普什图也笑了，他笑过之后赞叹：“我是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所以，特洛家族知道吗？他们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随你。”
面对试探，瑞格回了一句等同于“随便”的话，他是真的无所谓普什图的倒戈，亦或者他更希望换上更加专业的合作者？
“我可不像你那样野心勃勃。”
充斥着野心而没有对应的能力，早早享乐而没有支持享乐的筹码，瑞格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普什图，那看似傲慢自大的背后，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呵呵。”普什图回了一个令人讨厌的笑容，哪怕要合作，他依旧讨厌对方的虚伪。
明明他们都想要一场风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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