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渐进
君子总以为能自证清白，陶西子不敢说自己是君子，但她绝不是小人，所以她以为只要她行得端坐得正，谣言总会过去。但是她忽略了，一个人的谣言，从来不会只波及一个人。
职场上的竞争不存在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因为无数前辈都教导过我们不要跟同事做朋友。既然是没有友谊的竞争，好吧，其实是世界上所有的竞争，都势必要一方踩着另一方才能上位，不管赢家最后将这场对决美化得多和谐，只要你曾经身处其中，你就会知道，赢家赢一切。
热搜的第二天早上，绯闻女主角还堵在路上的时候，播音部主任的办公室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氛围。潘主任顶着地中海的发型，被这办公室的两位来客急得头顶冒汗。
这两位就是《新闻直播》主播位置的两位竞争者，李慧妮和于晓丹，昨晚已经各自在电话里跟主任打探了一番口风，今早又没有事先沟通地一齐将主任堵在了办公室。
如果你将这理解成她们二人的默契，那你错了，这是属于人性的默契。说好属于两个人的比赛，我可以输给对手，但是出现了第三个参赛选手是怎么回事？基于所有物种都有的趋利避害本能，原本为了争位置可以撕破脸的两个人，这时候也可以联手一致对外。
可怜潘主任，成了她们要讨说法的第一人。对昨天的热搜也是一头雾水的潘主任，此刻心里也是在打鼓，难道真有领导要安排陶西子接这个位置吗？想来想去不是没有可能。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还有领导，领导的头上还有领导，今天他就不敢下任何断言。
“二位二位，你们先冷静一下，工作上的事领导自有安排。”潘主任说来说去都是这个意思。
“主任，如果最后我输给慧妮，那我是心服口服，”于晓丹说到这里朝李慧妮投去一个久经练习的假笑，“但是陶西子是怎么回事，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及我们，我就是不服气。”
李慧妮接着说道：“就是啊，主任你好歹透露透露领导意思，要定了是她我们也省得再白费力气了！”
她们二人还要继续说什么，这时潘主任的电话响起，是台里的内线电话。
“喂。诶，是我。”潘主任直觉这电话跟这事有关，碍于她们二人在场，没有在招呼里加称呼，也就避免了被她们知道这电话的来源。
“是。”“是，是。”“好。”一连几个字说完，潘主任就挂了电话。
“行了，你们先回去工作。”潘主任撂下一句，不打算再跟她们扯。
“主任，那我们这事……”
见她们还“不屈不挠”，潘主任拉下脸来：“怎么，我还叫不动你们了是吗。”
李慧妮是个急脾气，连忙说道：“不是，原本说好就我俩……”
“说好什么说好，给过你们承诺吗，台里任何位置都是有能力就上。都回去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想左右领导的安排！”
于晓丹一听这话，知道再无争取的余地，拉了下李慧妮的衣角，两人一起从办公室离开。
她们二位离开办公室后，潘主任稍加思索便拿起了电话。
“喂，老康啊，到台里没有？”
……
两位主播等电梯的间隙，李慧妮跟于晓丹对视一眼，苦笑一声说道：“看这情况，真没我俩什么事了？”
于晓丹更沉得住气一些，也知道潘主任最后那句说得在理，“本来上司的承诺没兑现之前就是虚无缥缈的，而且按台里规定，这个位置所有主播都可以报志愿，最后统一来场大比武，最后花落谁家本就难说。”
李慧妮有点泄气，“我也知道，就是发发牢骚，我不信你不难受，一步之遥的时候最折磨人了。”
“行啦，慧妮姐，咱喝杯咖啡去，我请。”于晓丹边说边迈进电梯，稍显亲昵地挽上李慧妮的手臂。
急需一杯咖啡提神的陶西子提着打包好的咖啡离开楼下的咖啡厅，迎面就遇上正要进门的李慧妮于晓丹二人，她忙提起笑脸，跟往常一样打招呼，“妮姐，丹姐，早上好啊。”
二位主播此时的心理感受掺杂着生气、无奈、苦涩……虽然她们都知道社会竞争的复杂和多变，但理智无法完全左右情感，至少左右不了来源于人性本能的反应。
人性，是世上最容易猜测的东西，也是最难猜测的东西，是世上最容易把握的东西，也是世上最难把握的东西，就像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忠诚于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选择了背叛你。
我们在英雄事迹里看到人性的光辉，但同时那也是反人性，所以英雄才是英雄。
巴菲特说“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贪婪”。这也是反人性。你需要克服自己的贪婪和赌性才能忍住追高的手，需要懂得并做到适可而止才能将利润落袋为安。说起来容易，但是看看亏钱的股民们，人性总是以金钱的损失在提醒人们，“嘿！你们这些受人性驱动的loser”。
虽然李慧妮和于晓丹并不平庸，但她们仍是普通人中的一员，此刻再多的礼貌教养也无法让她们做出反人性的反应，她们选择了顺应自然，散发出此刻最让她们感到舒适的情感，冷漠。
“嗯。”二人同时敷衍了一声越过陶西子走进店里，留她在外面愣在原地。
这时陶西子才意识到，昨晚的热搜带来的真正影响。
网民们的恶意再大，这辈子跟她遇见的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五，但是这栋大楼里的人，可能会跟她共事到她们都老去。
不管在哪里，单纯靠背景上位都是令人不齿的事情。
就在她开始考虑是不是靠辟谣来修复同事关系的时候，康主任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康主任。”陶西子腾出右手从包里拿出电话接起。
“小陶啊，你到台里了吗？”康主任还是字正腔圆。
“我到楼下了主任，要不等我上去再说。”
“诶，小陶啊，班表调整了一下，你今天不用来台里。”
“啊，要出外景啊？”
“不是，”康主任在电话里咳了一声，“你先回家，工作安排再等通知。”
陶西子停下脚步，语气开始变得焦急，“是因为热搜的事？就为了这个停掉我的工作？”
陶西子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这栋楼里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有这些“莫须有”的新闻缠身的人，此前不曾停掉其他人的工作，没有明文规定的情况下也不应该停掉她的。
在她还想据理力争的时候，康主任说道：“这不是普通的那种情感八卦，关系到岗位竞争公平的事，台里也是要表个态的，而且这对你也好，不用听台里人的闲言碎语。”
陶西子想到刚才两位前辈对她的态度，虽然她知道绝大多数人一定还是会对她笑脸相迎，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笑脸背后的内心独白会是什么。
她突然缺乏勇气面对，默默挂掉了电话。
开车离开这里，这栋大楼连停车场都很气派，还有很气派的保安，面对任何名人都能无动于衷。
太阳已经到刺眼的地步，一个阴冷的冬天，太阳的热烈改变不了什么。
陶西子在车上接到叶菁菁的电话，“西子，我刚听人说台里停了你的工作。”
“传得这么快，我不过是没有准点出现在办公室，就有人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临时被通知来替你班的海桃老公是我们频道的编导啊。”
“哦。”陶西子心想，台里男男女女内部消化的不少，不知道这在老大姐眼里算是几档归宿。
“西子？”
“嗯？”
“你说这会不会也是我们家安排的。”
陶西子在电话里笑起来，“这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她觉得自己这几天都被搞得有点没脾气了。
“也是，要不我去问问。”
“算了，等我家知道了也会去探的，我奶奶知道我班表，每次都守着看我。”
“唉，那先这样，我先工作。”
“嗯，挂了。”
陶西子又看看挡风玻璃外的太阳，心里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
中午12点，应该坐在主播台的陶西子没有出现在观众的视野。
这原本不会引起谁的注意，每档节目都有不止一个主播，但是网上又出现了一则爆料，一名自称是内部人士的人透露陶西子被暂停了工作，理由是他手上有这档节目的排班表，今天本来是陶西子的班。
很快有人跟风开始确信昨天热搜的真实性，如果不是真的，电视台为什么要停掉她的工作。
凌迹奇坐在电视机前皱眉刷着手机，原本打开电视只是碰碰运气看看今天会不会是陶西子，没想到在网上看到陶西子又出现在了热搜上。
他给叶景峰发去微信，“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叶景峰很快回复他，“要求是你提的，你让我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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